大家都应当读点诗词
柳斌
我认为中小学生应当读点诗词,大学生应当读点诗词,青年人、老年人、我们大家都应当读点诗词。道理孔老夫子早就讲过了,“不学礼,无以立”,“不学诗,无以言”。无以言,就是指不会讲话,或者讲话讲得没有文采,甚至于是指不能获得话语权。要知道,讲话没有文采,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啊!孔夫子说:“言而不文,行而不远。”这就已经涉及到思想和文化传播的大问题,涉及到话语权问题,是<传播学>研究的范围了。毛主席也把“语言无味,像个瘪三”列为党八股的八大罪状之一加以声讨。
其实,读点诗词不仅是语言问题。中华诗词,语言优美,词汇丰富,表现力强,音韵和谐,富于音乐美,是一座高雅艺术的宝库自不必说了。其蕴藏于语言之中的情感之真切,思想之丰富,意境之深邃,操守之坚贞,品格之高雅,更是一座十分难得的精神宝库。针对提倡学点历史,有人理直气壮地质问:不知道秦始皇、唐太宗又怎样?不知道阿房宫赋又怎样?不知道唐诗宋词又怎样?当然,我们确实不能把这样的人怎么样!总不能让他们不吃饭吧?但人和人之间是有种种区别的:脾气有好坏之分,度量有大小之分,素质有高低之分,趣味有雅俗之分,品格有优劣之分,精神世界有丰富与贫乏之分,等等。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读点历史、读点诗词,使自己变得更有知识一点,更智慧一点,认识更全面一点,修养更多一点,品格更高一点,精神世界更丰富一点,能做一个素质比较高、文明程度比较高的中国公民,又何乐而不为呢!
唐诗宋词是中华文化中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峰,也是世界文化中一个难以超越的高峰。其内容之博大精深,风格之多种多样,形式之齐整有致,韵律之和谐优美,世无伦比。朗读时抑扬顿挫,吟诵时荡气回肠;写景使人流连忘返,状物叫人拍案惊奇;动情处催人涕泪俱下,激奋时令人拔剑而起;穷哲理宏微,横连中外,述人情世态,纵贯古今。真可谓国之瑰宝,世之奇葩者也。品读它,吟诵它,欣赏它,玩味它,陶醉于其中,那是一种多么好多么难得的审美满足,又是一种多么珍贵的情感的哲理的人生的极致享受啊!
其实学好语文并不是一个小问题,学好母语对于每个国民来说都是第一要务。我们不是常常讲爱国吗,讲爱国首要的最根本的是热爱并保护好我们的语言文学。道理十分简单,我们既生活在物质世界里,同时也生活在语言文字世界里。我们民族的语言文字,是我们民族赖以生存、赖以发展、赖以走向世界、走向未来的不二根基。
我十分赞成“语文学习应自诗歌始”的见解。如果要说语文学习有“捷径”的话,这就是捷径,要说有“妙诀”的话,这就是妙诀。现在有人主张国学从文字启蒙阶段就开始学,即从小学阶段就开始读经,读《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左传》《国语》等等,这其实是不妥当的,失之于要求太高,操之过急,是不符合儿童少年身心发展规律的。而诗词中却有大量适合儿童少年阅读、吟诵、欣赏,并对他们的精神与心灵有启蒙作用的好作品。有的可以上学即读,如结合认识十个基本数字,就可以读类似儿歌的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又如: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到水面都不见。稍长即可读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苏轼的《花影》: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刚被太阳收拾去,却叫明月送将来。李绅的《悯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及杜甫的绝句《漫兴》,白居易的《桂华曲》,贺知章的《柳枝》等等。唐宋诗词中也有许多适合儿童少年诵读的佳作,如辛弃疾的《清平乐》:“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蛮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这是多么自然、清新、恬静的一幅村居画卷啊!在这个阶段不但要多读,而且要多背诵。想要“腹有诗书”,就要趁年轻记忆力强的时候在“背功”上下点功夫。背些诗词的特殊功效是可以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人的一生。
主张年幼时背些诗词的,不仅是许多社会科学的专家学者,也有许多自然科学的专家学者。钱学森先生苏步青先生这些大家都主张背诵诗词。苏步青是微分几何学的大家,但对诗词和文学无比爱恋。他小时候放牛,在牛背上背诵《千家诗》《唐诗三百首》。年长了,于工作繁忙之际,每晚仍要在睡觉前花二、三十分钟念诗词,神情专注,乐在其中。苏步青先生认为“语文是成才的第一要素”,他在任复旦大学校长的“就职宣言”中说:“如果允许复旦大学单独招生,我的意见是:第一堂先考语文,考后就判卷子,不合格的,以下的功课就不要考了。语文你都不行,别的是学不通的。”苏老一生中写了近千首旧体诗词。96岁高龄时出版了《苏步青业余诗词钞》,收诗作444首,词60首。1978年11月苏老在解放日报上发表《夜读聊斋》:“幼爱聊斋听说书,长经世故渐生疏;老来尝尽风霜味,始信人间有鬼狐。”是批判四人帮的。在座的杨叔子先生也是如此。他是中科院院士,在机械工程领域,在机械工程与电子技术等新技术结合的领域,取得了一系列突出的成果。但他在任中华科技大学校长期间和卸任以后,都花了大量精力去加强大学生的人文素质教育。就是他,要求博士生必须会背《老子》和《论语》前七章,不选不背的,不接受论文答辩。这一举措是在全国引起了轰动效应的。近些年来,正是杨叔子先生和中华诗词界各位志士仁人一起大力倡导让中华诗词走进大学校园,让诗教走进大学校园的。杨叔子先生热爱中华诗词,自己也写了近千首诗词。他为江苏88岁的颜仁禧先生《诗风吹绿校园春》一书写了一首诗作为代序,这首诗是:“诗风吹绿校园春,米寿诗翁续力耘;寄愿儿孙诗志在,国魂凝处是诗魂。”这最后一句正是从杨叔子先生的内心深处喊出来的。胡适是大家都熟悉的人物了,但对胡适曾饶有兴趣地亲自编写一本古代诗歌的选集,则不一定都知道。1934年4月20日胡适在这本诗歌选集第一册付印时写的序言是:“从今天起,每天写一首我能背诵的好诗,不论长短,不分时代先后,不问体裁。一年之后,这些诗可以印作一本诗选,叫做《每天一首诗》。”《每天一首诗》是胡适的一个计划,想选成三百六十五首。因各种原因,历经五年,只选了一百多首,但他很不甘心,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完成这个选本。
党和国家许多领导人都是诗词爱好者,不少领导同志本身就是诗人。毛主席是诗词大家自不必说了,朱德、董必武、林伯渠、吴玉章、徐特立、谢觉哉等老同志的诗词都写得很好。江泽民主席、温家宝总理在政务活动和社会活动中也都表现了很好的诗词素养。江主席还在视察高校时,与大学生一起背诵苏轼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以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等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
中华诗词的优秀与我们的语言文字优秀是分不开的。我们的文字是字根文字,是表意文字,这种特性决定了中华诗词成为文化艺术高峰的内在品质。智慧的文字催生了文字的智慧,艺术的语言创造了语言的艺术。2007年华中师范大学杨再隋教授对我说,某君作一字谜很好,谜面为“刘邦闻之喜,刘备闻之泣。”打一个上下结构的汉字。思之再三,恍然大悟。我深感这个字谜文化底蕴深厚,构思精妙,难度系数也大,就作了一首释谜小品:“一命呜呼羽不飞,刘邦欣喜刘备悲;自是嫩绿颜色好,亦项亦关莫问谁?”后来在一次有十几位大学校长的聚餐会上,谈到中国语言文化的话题时,我给大家打了这个谜语,并附了这首释谜小品,让他们什么时候猜出来了什么时候回信息给我。只有清华大学胡东成副校长在第二天给我发来信息:“哈哈!我猜出来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在座各位是否也想一试呢?还记得杜甫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诗句吗?这是意境多么优美,平仄对仗多么整齐的一幅对联,又是多么漂亮的一幅风景画啊!可上面那个谜语的谜底就隐藏在其中。
我最后要说的就一句话:热爱我们民族的语言,热爱中华诗词吧!让我们大家诗意地栖居在我们的语言家园之中。
柳斌 2010.10.28
(2010年11月5日下午柳斌在江汉大学艺术学院演播厅全国高等学校诗教工作暨当代中华诗教理论研讨会上作的题为《大家都应当读点诗词》的报告,李赛利整理)